映象新闻

文丨本报记者王海霞   实习记者李丽旻  张胜杰

今天,处在投资“风口”上的氢能产业被推到了舆论的浪尖。透过舆论的漩涡,我们应该看清楚更多。

其实,今天关于氢能有两条新闻值得关注——新华网发布报道称,韩国江原道江陵市一家工厂23日傍晚发生一起氢气罐爆炸事故,造成2人死亡、4人受伤;另一条,《南阳日报》5月23日发文《水氢发动机在南阳下线,市委书记点赞》称:水氢发动机在我市正式下线,这意味着车载水可以实时制取氢气,车辆只需加水即可行驶。

从字面看,韩国的氢气罐爆炸事故涉及氢能应用安全、攸关生死;河南南阳的水氢发动机如属实则是氢能应用技术的重大突破。但是,舆论对韩国爆炸的关注很快就淹没在公众对水氢发动机的质疑声中。

先听听技术流的声音

按照“水氢发动机”事件主要相关方——青年汽车集团的说法:水氢燃料车不用加油,也不用充电,只加水,续航里程超过500公里,轿车可达1000公里。

青年汽车集团是一家总部位于浙江的民营企业。至于水氢燃料车的工作原理,青年汽车给出的解释是:车顶安置一个蓄水箱,车内特殊的转换设置可以将水转换成为氢气,再输入氢燃料反应堆,产生电能,然后驱动车载电机和引擎,使得汽车行驶。

对于青年汽车的这一技术,中国地质大学教授、可持续能源实验室主任程寒松在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表示:“水自发转化为氢在科学上是完全不可能的,直接违反热力学第二定律。”

“不充电、不烧油,水制氢的能量从哪来的,只需要问一个问题,其他的就不攻自破了。”上海一家氢燃料电池制造公司科研负责人告诉记者。

青年汽车集团董事长庞青年曾对外界表示,由博士、博士生导师等组成的队伍从2006年开始对这一技术进行研发,目前尚未申请专利,技术保密,研发成本保密。

本报记者多次致电青年汽车集团,总裁办电话处于无人接听状态;销售部门工作人员接听电话后表示,关于水氢汽车的产品信息都不清楚,这种汽车还没有进入销售阶段,应该联系研发部门。而记者多次拨打研发部门电话,也处于无人接听状态。

鉴于无法了解技术的全貌,外界只能做出一些猜测。

全国燃料电池及液流电池标委会副秘书长卢琛钰在朋友圈写道:“它的原理是镁粉和水反应制造氢,抄袭了广东合即得能源科技有限公司向华博士提出的‘水氢’概念。鉴于青年汽车的骗补黑历史,此次所谓南阳下线,估计属于资本运作的无良炒作。”在此条信息的评论中,卢琛钰又补充:“镁粉还是铝粉未经证实,似乎铝粉的可能性大。”北京一位研究氢能几十年的老教授也向记者表示赞同以上说法。

程寒松对“水氢发动机”做出了如下猜测:“一种可能是利用金属氢化物(如氢化镁)或复杂化学氢化物(如硼氢化纳)水解制氢,但这些氢化物的形成本身需要大量的能量,且这类化学反应一般不可逆,储能材料不能反复使用,因此这类技术基本上无法应用到车载动力系统。另一种可能是使用甲醇与水以1:1的当量在催化剂及高温下重整生成二氧化碳和氢气,这个技术很成熟,但缺点是在二氧化碳形成过程中可能产生一氧化碳,导致燃料电池中毒,所以通常需要用钯膜将氢气分离,而钯膜不仅价格昂贵,而且寿命有限,因此在车载燃料电池系统上的应用较少,实用价值不大。”

山西一家氢燃料电池车制造公司负责人更直接地告诉本报记者:“水氢发动机,不可能的,估计是为了骗补贴。”

江苏一位氢能产业链上企业负责人也质疑道:“明明就是个普通的氢燃料电池物流车,非要炒作成震惊世界的水氢发动机”。

再看看南阳市的应对

同两天前的热情点赞不同,今天南阳市对水氢发动机选择三缄其口。《中国能源报》从南阳市委宣传部一位工作人员处得到的消息:市里正在开会,商量如何统一口径,再回复媒体的问题。

南阳市工信局回应指出,该水氢发动机尚未被认证验收,是记者在报道中用词不当,但事实上,该篇文同样发布在南阳市政府的官网上。针对这种矛盾,在南阳市工业和信息化局一位刘姓负责人表示:“我不知道,一切以宣传部公布的为准。”

在南阳涉事汽车工厂,虽为上班时间,但工厂大门紧闭,大量员工驻守各个通道,严禁记者进入。

两天前,南阳市委书记张文深还在为氢能源汽车项目取得的最新成果点赞,南阳市电视台的视频中,张文深竖着大拇指说:Very good。

半年前,在南阳高新区•金华青年汽车氢能源整车项目签约仪式上,张文深还对项目寄予厚望:加快氢能源汽车产业园建设,是南阳市委、市政府在高质量发展道路上抢抓机遇的关键举措。

从南阳市公开的报道中可以看到,南阳高新区早前与青年汽车集团就氢能源整车项目签约,该项目是支撑南阳的重大战略项目,项目能否如期落地关系着南阳打造成氢能源产业生产基地的愿景。

记者手记↓↓↓

常识告诉我们,通常情况下,一项具有重大影响的研究成果在大规模推广前,需反复、合理论证,即使出于战略保密的考虑无法将核心技术公诸于众,仍需通过严谨的科学研究展现出有说服力的研究成果。

假设确如青年汽车集团董事长庞青年所说,确实研发出了一种催化剂能够实现车载加水制氢,“水氢发动机”作为一项“重大的科学突破”,涉事企业仍需公布该产品的相关实验细节,不能仅由“一家之言”验证。然而截至目前,该企业仍未公布有关技术细节,尚未进行商业化定价,也尚未申请技术专利。

另一方面,中国氢燃料电池车发展如火如荼。最新数据显示,截至目前,中国市场有41家整车厂商参与了氢能燃料电池汽车的生产制造,市场上已有56款燃料电池车型,25家燃料电池系统集成商,20多个省市发布相关政策和规则,25座在运营的加氢站以及45座在建加氢站,仅2018年氢燃料电池产业相关投资及规划资金已超过850亿元。

越是发展体量大,越是要注意安全,越是要警醒鱼龙混杂。韩国的爆炸事件警示我们,发展氢能,安全问题再重视也不为过。而南阳水氢发动机事件告诉我们,发展氢能产业,无论是技术流派还是地方政府都不可一哄而上,扎实研发、理智判断,审慎产业化,氢能产业方能行稳致远。